产后谵语有痰有瘀，该如何判断呢？今天我们请来了两位中医界的大家，通过医案，给我们介绍一下两者之间的区别与诊治。首先是沈尧封老师，以下内容选自《沈氏女科辑要·产后》。

原书谓：

发狂谵语

恶露不来者是血瘀，宜无极丸；恶露仍通者是痰迷，宜六神汤。

半夏曲一钱橘红一钱胆星一钱石菖蒲一钱茯神一钱旋覆花一钱水煎，滤清服。

一成衣妇，产后半月余发狂，打骂不休，其夫锁之磨上，余付无极丸六钱，分两服酒下，服毕即愈。越四五日复发，又与六服，后不复发。

丁姓妇，产后神昏，谵语如狂，恶露仍通，亦不过多，医者议攻议补不一。金尚陶前辈后至，诊毕曰：待我用一平淡方吃下去看。用杜刮橘红、石菖蒲等六味，一剂神气清，四剂霍然。此方想是屡验，故当此危证，绝不矜持。归语舍弟赓虞，答曰：此名六神汤。余未考其所自。

甲戍孟春，钱香树先生如君，产后微热痞闷，时时谵语，恶露不断。余用理血药不应，改用六神汤，四剂病去如失。

《女科辑要》，一名《沈氏女科辑要》两卷，是清·沈尧封集前贤妇科有关论说，与自己临证治验相印证，不拘成法，而又立足于实践所辑，约成书于乾隆二十九年(年)，此书初成时只有寥寥10页，后经王士雄评按，才显得更加弥足珍贵。以下是王老师的讲解：

姚氏妇产后昏谵汗厥，肌肤浮肿，医投补虚破血，祛祟安神之药，皆不能治。举家徨怖，转延孟英诊焉。询知恶露仍行，曰:此证医家必以为奇病，其实易愈也。昔金尚陶先生曾治一人，与此相似，载于沈尧封《女科辑要》中，方用石菖蒲、胆星、旋覆、茯苓、橘红、半夏曲，名蠲饮六神汤。凡产后恶露行而昏谵者，多属痰饮，不可误投攻补，此汤最著神效。如方服之，良愈。

——选自(《王孟英医案·产后》)

飞按：此系产后从痰论治之案。产后病有多虚多瘀之特点。患者产后见昏谵汗厥，肌肤浮肿等表现。医者疑虚而补，猜瘀而攻，本在情理之中，但皆属旧时治产后病之套法，不加辨证，所谓“执死方以治活病”，故皆不效。致医者束手无策，病家惶恐不安，只待归天而已，诚乃“最是吓医之证”。

王氏善于治痰，极推崇沈尧封“胎前病痰证居半，产时痰涎不下，诸病丛生”之说。指出“岂可以不见痰而遂云无痰”之理论。患者主要症状为昏谵，当询得恶露仍行，王氏即讲明该证原委。谓昔金尚陶有治验相似，治以蠲饮六神汤，载于《女科辑要》，该方功能“开泄宣通”，治子悬(妊娠胸胁胀满疼痛)效如桴鼓。因其性偏温燥，以舌苔滑而“津液内盛，痰饮未至涸竭”为宜。如翁媳素体阴虚，娩后血去发热，治于蠲饮六神汤中，去橘红、半夏之燥，加西洋参、生地、竹茹、花粉、白芍等益气养血、清热润燥之品。孟英有时还配凉肝涤痰之雪羹以矫其燥，如下案：

朱仲和令正（令正就是古代的妻子），向于娩后陡患痉厥，多医以图，广服补剂，其人虽起，厥疾弗瘳，再产亦然。延已数载，安之若素。孟英闻之，尝谓仲和曰:将来受孕，宜予药以痊之。今冬怀妊，病发益频，遂邀过诊，脉甚弦滑。厥前必先作胀，更衣得泻始舒。巅顶时疼，饮食不减，（大家都知道巅顶是足厥阴肝经所系，唯肝经和督脉能到达）曰:肝风夹痰为患耳。仲和云:肝风则良是，痰则从来未吐。曰:惟其不吐，所以为患。沈尧封谓其胎前病痰证居半，产时痰涎不下，诸病丛生。医者未知此理，徒知产后为虚，痰处络中，如何自吐？亦幸而痰在络中，补之不为大害，不过锢之愈深耳。岂可以不见痰面，遂云无痰乎？爰授蠲饮六神汤（蠲饮六神汤：载于沈尧封《女科辑要》中，方用石菖蒲、胆星、旋覆花、茯苓、橘红、半夏曲，用于治疗产后痰饮证），合雪羹，加蒌仁、竹沥，服三十剂病果渐愈。次年娩后安然，知病根已拔矣。

飞按:肝属足厥阴风木，应于东方，故风动则火生，火盛则风动，风火相煽则易熏灼人体之津液，化为痰上壅。正如魏柳州在《柳州医话》中所言之“木热则流脂”，是对肝火烁津为痰的病理性概括,王氏亦赞其为“未经人道”之秘（也就是前面没有医家提出）。而此案正是源于分娩后，广服补剂，补能生痰，痰随其肝气而上壅，闭阻于经络，故为此证。王氏曾言：“木热则脂流，断无肝火盛而无痰者，海蜇本水结成，煮水可化为水，故能消除火炼津液之痰，地栗清肝家之火最为神妙。”将此汤与荸荠、海蜇二药用于此证，十分贴合。故近代名医张山雷对其评价较高，谓“六神汤本非为产后而设，王孟英习用是方，皆得真谛”。后附自编蠲饮六神汤歌诀一首，供读者参考：

蠲饮六神曲苓夏，胆星菖橘旋覆花，

产后痰饮神又昏，服后良愈效堪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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